王赐我死

你薇悲惨的一生

《拆骨》节选

克洛克达尔看着她整理裙子上的褶皱,抬手帮她把几缕乱发拨正:“过几天你来雨地找我,我带你好好玩玩。回头我让人送一只电话虫给你,到了再联系我。”

“那也得我有空才行。”薇薇头也不抬地回答,后半句话像是小声嘀咕又像是对他说的:“我忙死了。”

克洛克达尔对她的抱怨哂然一笑,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,目送着她离开了。

薇薇吩咐侍女在浴室里放好热水,好好洗了个澡,把做爱时出的汗和两腿之间黏糊糊的血冲掉。

细小的水雾在白色的灯光下飞舞,她靠在池壁上,让热水漫过脖颈,只一张脸露出水面呼吸。

她泡在热水里休息,回想那天她听到一位老文臣在向父王进言:“主少国疑,他日宫车晏驾,社稷岂不是……”

从她记事起就不断有臣子劝父王迎娶新的女子,不为别的,只为他膝下没有儿子来继承王位。薇薇是女儿身,硬要她继承王位也无不可,只是如此一来王权终究会落到外姓手里。谁能保证公主的驸马没有篡权的野心?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。

寇布拉对去世的蒂蒂王后一往情深,铁了心不愿续弦,硬是拖到现在。薇薇已经长大了,在别的事情上可以为父王分忧,唯独这件事上不行。

前段时间父王召她去谈话,问她有没有看中的青年才俊,试探她对于子嗣的态度。父王表示她可以不结婚,但必须有一个儿子,而且是能继承王位的亲生儿子。资质无需过于出挑,平庸也无所谓,做个守成之君足矣。

父王语重心长地和她说“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信不过”,薇薇能理解父亲的一片苦心,也不禁思考起这件事来。

生育无关情爱,即使父母不相爱,孩子也照样能被生下来。男人在繁衍这个庞大的任务中只占了很小的一个环节,女人却要怀胎整整十月再分娩,多么不公平,这种不公平此时却方便了她。

理论上她只要和一个性功能正常的男人多睡几觉,总能怀上子嗣的。如果克洛克达尔没有从战场上回来,她可能会考虑听从父亲的安排,随便找一个世家子弟结婚。

如今克洛克达尔从战场上回来了,他成了薇薇首要的选择目标。看外在条件他长得不丑,看内在条件他双商在线,身体素质又强,基因看起来很不错。最重要的是他和王都里的那些世家没有瓜葛,不用担心外戚会对王权造成威胁。他是海盗,想必在阿拉巴斯坦停留不了太长时间就会远走高飞。

选择克洛克达尔还有一个出于她私心的幼稚原因:薇薇希望将来有一天孩子问她为什么要把ta生下来时,她能自信地说是因为她和ta爸爸相爱。

克洛克达尔方才对她的嘲讽让她有些失望,但薇薇不算太难过。他若是对她太好,他走的时候她会舍不得的。和伙伴们的分别像是从她心里剜走了一块肉,失落、空荡。如果可以,她不愿意再体会一次那种感觉。

她会成为一个母亲,为了她的国家她必须这么做。薇薇深吸口气,连脑袋一并埋进水中,抱着自己的腿,想象自己是一个胚胎。她在水下听见轰隆轰隆的杂声,不知从哪传来的。她早就忘却了母亲的长相,更不要提在子宫里的记忆。听说那里是个温暖的地方,但是胎儿应该没办法理解什么是安全感吧,人类之初会有感受吗?大概有的吧,可是又有多少人能记得呢。

薇薇把头抬出水面,站起来。她踩着坚硬的瓷砖池底,抚摸着自己光滑平坦的小腹,以后这里会住进一个小生命。她提前开始不安、忐忑,但这是大多数女性都要走的一步,至少在当今世界如此。

她很羡慕她的母亲,嫁给了深爱她的父亲,还和他生下了爱情的结晶。尽管那些都是听别人说的,没有亲眼见证过,但薇薇不信奉阴谋论,不会去胡乱猜忌。父亲和她有着直接的血缘关系,要是他的女儿都不相信他,岂不是很可悲吗?

薇薇抿着唇,打定主意以后告诉自己的孩子ta的父亲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,只可惜他死得早,但是和她很恩爱。这是善意的谎言,原谅她吧。

她像蜘蛛结网那样试图编造完美的谎言,热心肠、坦率、正直……这些不属于克洛克达尔的美好品质,在他“去世”后她都会赋予给他。

薇薇越想越熟悉,猛然发现这个优秀的男人不正是路飞吗?她叹口气,心想他是最好的朋友不错,但不适合做一个丈夫。路飞他没办法和她肩负起一个国家的未来,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喜欢他。还有索隆、山治他们,大家都是她在意的伙伴。

不知他们这时候在经历怎样的冒险,还有多久能实现他们的梦想。如同之前的那些日子,她的思绪飞越时间与空间,去寻找曾经患难与共的挚友。

2

薇薇没有让克洛克达尔久等,过了一个星期就用电话虫联系他。

她对父王说自己想去雨地旅游,寇布拉想派几个可靠的人给她做护卫,但薇薇一个也没要。虽然以她的实力薇薇打不过特别强大的果实能力者,但好歹做过特工,自保能力还是有的。她不想让父王知道自己要去和克洛克达尔约会,所以从阿鲁巴拿出发,让卡鲁送她到最近的码头,搭乘一艘商船去了雨地。

薇薇的船是中午到的,在码头接她的是波尼斯,他帮她拿行李,送她上了马车。薇薇头发盘起来,戴着一顶白色遮阳帽和一副橙色太阳镜遮住了她的面容。白色露肩的百褶裙,袖子是荷叶边,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。

克洛克达尔在雨地的洋房占地超大,光庭院就有几百平。薇薇目测这个房子能住几十口人,感慨让他一个人住真浪费。屋内的装潢不是她熟悉的阿拉巴斯坦风格,但是是真的奢华。玻璃茶几上放着水晶烟灰缸,花纹繁琐复杂的地毯看得人眼花缭乱,落地窗干净明亮。窗帘有两道,靠窗的是白色薄纱,靠屋里的是厚窗帘。木质楼梯盘旋而上通往二楼。墙角花瓶里的鲜花沾着露珠,墙上挂着宗教画和风景画,都是油画。

克洛克达尔从楼上下来时薇薇正侧倚在软沙发上看墙上的画,她估计那些都是名家真迹。橙黄色的天空中一轮小小的红日刚探出地平线,码头边停靠着轮船;一池碧水,几朵睡莲或是绽放或是含苞,挤满了画面;一个头披着白纱的女人,怀里抱着一个死去的青年,面容悲戚。很难想象他会喜欢这样的画,不如说他对艺术感兴趣这件事让她觉得惊奇。说起来诗歌和绘画都算是一种艺术,他会读诗,那会收藏名画也不奇怪。

克洛克达尔穿着一件酒红色的衬衫,宝蓝色克拉巴特领巾,黑大衣,白毛领,万年不变的西装裤,以及不离口的雪茄烟。

“饿不饿?有什么想吃的,跟女仆说,让厨师给你做。”

薇薇在克洛克达尔家里吃了午饭,厨师端上来的菜是她要求的蔬菜沙拉和玉米浓汤,主食是咖喱鸡肉饭。

再看克洛克达尔盘子里,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制成的肉排,已经提前切成小块,一半淋着深褐色的酱汁,只要用叉子叉着吃就行了。

他见她盯着他那边,挑挑眉:“要尝尝吗?”说着,他竟然离开座位,用叉子递过来一块没有沾酱汁的。

薇薇看他起来了,不好意思拒绝,张嘴接住了。味道有点像鸡肉,又有点像鱼肉,很有层次感。

克洛克达尔看着她咽下去,露出了一个坏笑。

她有种隐隐不好的预感,问他:“这是什么肉?”

“鳄鱼肉。”

薇薇神色一僵,她从来没吃过鳄鱼肉,感觉被他耍了。不过也不算难吃,就是以前没吃过,吃不惯。毕竟在阿拉巴斯坦鳄鱼不是常见肉食,算一种野味。即使是住在鳄鱼栖息地附近的渔民也不会捕食鳄鱼,听说邻国某些地区的人喜欢吃鳄鱼。

“是吗?”她压下心头的懊恼,“口感挺不错的。”

吃完饭,薇薇问他打算带她去哪玩。事先她有很多猜测,但在答案揭晓前一切都是未知数。

克洛克达尔正在点燃雪茄,闻言答道:“陪你逛街。”

这个回答很出乎她意料,转念一想以他们的身份能像普通情侣那样逛街,的确很难得。克洛克达尔一看就是那种等人伺候的类型,亲自上街采购物品这种跑腿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,没有明确目的地逛街也不是不行,只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高兴的。

刚坐进车厢,薇薇立刻向他提出抗议:“在车里就别抽烟了,我要被你熏死啦。”

“好吧。”克洛克达尔无奈地把雪茄烟拿掉。

薇薇掀起窗帘从车窗向外看,今天是工作日,路上的人不算太多。到了街口,克洛克达尔先下马车,很绅士地伸出手扶着她。

他想就这样牵着她的手走一路,然而由于身高差距,薇薇得把手抬起来才能和他相握,有些麻烦。为了让她省点劲,克洛克达尔握得比较用力。

薇薇不大乐意:“你弄得我们好像父女哦,虽然我和爸爸没有这样手牵着手走过。”

啊,感觉真讨厌,难道我们就这么不般配吗?克洛克达尔如是想着,不仅没有松开手,反而握得更紧了。

雨地是阿拉巴斯坦最大的旅游城市,每年接待大量的外国游客,商铺以店面的形式为主,家家玻璃橱窗,店名起得让人看不懂卖的什么。

薇薇更喜欢那种在街边支起来的小摊贩,这种摊贩在阿鲁巴拿非常常见,不管是卖吃的也好,卖小物什也好,远远地就能瞧见招牌。哪怕不买,路过的时候也能看几眼头巾和纱裙的样式,闻闻美食的香气。

毛毯、围巾什么的,挂在架子上更像是色彩鲜艳的旗帜。薇薇儿时除了和砂砂团的小伙伴玩游戏,最爱做的事便是从街头跑到街尾,浏览那些路边摊贩展示出来的商品,她一件也不会卖,但是不影响她看。

像雨地这种正经店铺想必不允许没有钱的小孩子随意进出吧,部分势利眼的店员会驱逐小孩子,还有的店员会怕他们捣乱耽误人家做生意。

薇薇继续回忆童年,她经常去一个小摊买棉花糖,次数多了卖棉花糖的阿姨自然认得她,有时过节甚至会免费送她一个。这种“扰乱市场”的行为在雨地肯定不会发生啦,这里的店家和顾客纯粹是利益关系,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

克洛克达尔拉着她进了一家金铺,领她看柜台里的饰品:“有没有看上的?说起来我还没送过你什么呢。”

作为一个王国的公主,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金银饰了吧,即便如此他也想不出除此以外能送她的东西了。

“女士,这是我们店新推出的一款产品……现在买有促销活动……是的,这款产品保值能力很高……让您先生给您买一套吧?”服务员热情地向他们推销,薇薇心想感觉好像大款在给情妇买礼物。

贵重的金属这一类薇薇向来不大在意,金、银、宝石在王室藏库里超级常见,对她来说一点也不稀罕。倘若是娜美在这,听到他说这话,一定会开心到跳起来,恐怕会想把整家店买下来吧。

看着闪耀的金子,薇薇感到无聊:“还是去别的店看看吧。”

克洛克达尔一直在关注她的情绪,立马察觉到了她的闷闷不乐。他不禁想她可能是不想要他的礼物,约莫在她眼里他的钱沾满了肮脏的血污,清高的她如何看得上呢。可是每一枚都是他赌上性命为筹码换来的,这么说毫不夸张。

如果不能为自己喜欢的人花钱,即使坐拥金山银山又有什么意义呢。他短暂地惆怅了几秒,嘴里的雪茄也索然无味起来,又恰恰是这名贵的雪茄当即否定了他的想法。

虽然他做了很多世人看来罪恶的事情,但正是那份敢于践踏道德的决心造就了今天的他。他不能没有钱,没有钱什么都做不成,那种寸步难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。

薇薇牵着他的手路过一家男装店,塑料模特身上穿着打领带的正装。

她问他:“你不需要买衣服吗?”

“我早就过了需要注意外表的年龄了。”克洛克达尔幽暗如井口的眸底不起一丝涟漪,“多打扮一下你自己吧。”

薇薇把被他裹着的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,反过来牵住他的手。克洛克达尔的手背粗糙,骨节分明,而镶嵌宝石的戒指棱角突出。

她停下脚步,认真审视他的面庞,皱纹并没有那么多。之所以看着显老是因为他有抬头纹,其实他一根白头发也没有。

“克洛克达尔先生,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?‘只要会爱,就不算老。’”

“会爱就不算老么?”克洛克达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,微笑了。“很有道理。”

“这里的爱不止是爱情,友情亲情也包括在内哦。”她补充。

友情?亲情?他才不相信那种东西,实际上他是个疑心重的人,什么都要怀疑一下。看,历史上有为了争夺王位手足相残的事例,涉及到权势,做国王的父亲连自己亲生的儿子尚且不能容忍,更何况没有血缘的人呢。

长期以来克洛克达尔生活在高压环境,命运对从事他这个行业的人总是严苛的。他冷眼见证轻信别人的海盗被推向死路,失败变得一无所有。路飞倒是个特例,但他无法做到像他一样洒脱,因为登高跌重,在他这个地位的人只要跌倒一次,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。

他感受薇薇柔嫩的指肚摩挲他的手背,心想她大概永远没办法理解他吧。他们就像飞鸟与深海鱼,本该是两个世界的生物,却意外地相遇乃至相恋。可是啊,飞鸟属于天空,而深海鱼也要回到暗不见天日的海底。但是胸中的这份悸动,触及灵魂深处的情感却又是实实在在的。

思及此,克洛克达尔也只能叹息一声。他真的不明白,感性让他想把她带走,理智告诉他这不可能。他有他的理想,她也有她的路要走,他不能为了一时的快活毁了她。

换做从前,自私的他根本不会顾虑她的感受。学会了体贴人,他算不算有进步了呢?

“这条裙子怎么样?”薇薇的话把他的思绪拽回现实。

“看上的话,直接买下来就好。”他误以为她要他结账。

她不满道:“我在询问你的意见,你怎么把问题又还给我了?”

他反应过来,打量她身上那条花哨的裙子,打底是白色,装饰着大小不规则的圆形红点,论款式可以说是烂大街。这些都不是问题,最致命的是它没办法显出她的身材,不如她刚才穿的那条。

“不好看。”

“是吧,我也这么觉得。”对于他的观点她表示赞同,又进了一趟试衣间,不知是要试穿另一件还是要换上来时的衣服。

克洛克达尔心想她既然知道那干嘛还问他,是渴望被他关注吗?一个人全神贯注地紧盯着另一个人,所谓恋爱,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。传说中恶龙为了看守宝藏,能连续几百年不吃不喝不睡觉地紧盯着它,恶龙对宝藏的感情也是爱慕吗?

虽然恶龙得不到反馈,但看着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子,它的心中就填满了喜悦。克洛克达尔稍微思考了一下,这和恋爱不同,恋爱是双向的。他说他喜欢她的时候,他很开心,她也很开心。而且恶龙对宝藏再怎么样横竖不过两种情感,占有它时欢喜,失去它后伤心。他对薇薇的感情可就更复杂了,不仅有悲欢,更有深深的嫉妒与不甘夹杂其中,甜蜜掺着酸涩,让他享受的同时又有些反胃想吐。

克洛克达尔很少在一件事上这么摇摆不定过,他一向是个杀伐果断的人,yes or no,二选一便是。可是他真的很犹豫啊,以前总是嘲笑那些耽于儿女情长误了大事的人无能,真正落到自己身上他也开始纠结。

理想是飘渺不定的,只有一个人能当海贼王,但是想当海贼王的人却有那么多。爱情是唾手可得的,但他不想为了她放弃自己的野心。他更倾向于离开阿拉巴斯坦,事实上最后他一定会这么做的。他太了解自己了,迟疑过就当自己牺牲过了,现在的踟蹰不过是为了日后自己的良心好受一些。

“克洛克达尔先生。”薇薇从试衣间帘子后面探头,怯生生地喊他:“过来一下好吗?”

“怎么了?”他走过去,看见她神情窘迫。

“拉链好像被卡住了,你能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?”薇薇他进来,转身背对着他,撩开背后的长发。

连衣裙的拉链拉到蝴蝶骨那,展示白皙光洁的脖颈和一小块背部,明明不怎么暴露却香艳无比。克洛克达尔目光在那停留几秒,顿觉口干舌燥。他第一次注意到她被遮住的后颈如此漂亮,长发撩到一旁比扎马尾时显得要更风情万种,一边心旌摇曳一边帮她把卡住的地方拽出来。

“好了,你换吧。”

“谢谢。”薇薇脸颊飞上两抹红晕,“可以请你出去吗?”

克洛克达尔哼了一声,心里嘀咕又不是没看过她全裸的样子,换衣服而已,干嘛不让他看,还是听话地出去了。

薇薇换好衣服出来,脸还是有点红,对他羞涩一笑,牵着他的手和他继续逛街。

太阳挂在天上一如既往炙烤着大地,在屋里不觉得怎么样,一出来就被炎热的气息包围。她在一家冰淇淋店前停下,要了一个草莓味的冰淇淋,问他要不要吃。

他拒绝了:“我不喜欢甜食。”

“哦。”薇薇空着的那只手拿着蛋筒,贝齿咬了一口粉色的冰淇淋球,露出满足的表情。

克洛克达尔忽然用钩子挽住她拿甜筒的手,弯腰含住了她发冷的嘴唇,品味其中的凉意。薇薇的嘴唇饱满圆润,唇齿间染了草莓的香气,厌恶甜食的他并不讨厌这个蜜糖似的吻。

他坏心眼地抢走她嘴里尚未融化的冰淇淋,以此给这个吻画上句号,放开她后还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。薇薇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,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,低头吃着剩下的冰淇淋,一会的工夫它都快被太阳晒化了。

他吻她的时候眼神好凶哦,感觉要把她吃掉了。说到吃人肉,这种事情历史上确有记载,薇薇在书里见过。和平年代吃人不常见,但到了饥荒或是战祸那种食物缺乏的特殊时期,人们会易子而食。被吃掉的人被称作两脚羊,人肉的味道如何她不想了解,她只是觉得在克洛克达尔面前她像是被肉食动物盯上的食草动物。

真是可怕的男人,要是他能再温柔一点就好了,那样她一定会死心塌地地爱上他。很遗憾,他注定是个难与人温存的家伙,既然如此她也可以减轻对他不怀好意的愧疚了。

没什么,只是要从他那里得到子嗣而已,又不会对他造成伤害。要怀胎十月的不是他,分娩时要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不是他。他要付出的东西一点也不多,他不会有损失。她猜在他看来后代这种东西可有可无,他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的。

薇薇被他握住的手微微颤抖,她是很开放,但也不会这样随便地和男人上床。父王已经老了,她必须提早做好准备。万一她因为难产而死,至少还有他能考虑国家的未来,选择合适的外戚继位。

在一家饰品店里,薇薇看到一排兽耳头箍,造型有兔耳也有猫耳。颜色有很多种,棕色、白色、红色。

薇薇拿掉帽子,随手捏起一个黑兔耳戴到头上,对着小镜子端详,并不是很适合她:“可惜没有蓝颜色的呢。”

“蓝发很少见。”克洛克达尔抚摸着她绸缎般顺滑的发丝说。

她摘下发箍:“你要不要试试?”

不出她所料,他板着脸拒绝了。

走出饰品店时天空乌云密布,外面竟然下起瓢泼大雨,方才的大太阳已不见踪影。豆大的雨珠落到地面溅起水花,气势汹汹,骤然弥散开的冷意冲走了先前的浮躁。

在阿鲁巴拿,人们只有希望下雨时才会去费心预测天气,得出的结论往往不准确。沙漠总是晴多雨少,偶尔来一场暴雨对于这片缺水的土地来说就像是惊喜。

“雨地的雨比王都要多吧?”薇薇注视着雨幕,像是在对空气说话。

“不然为什么叫雨地。”克洛克达尔把大衣披到她头上帮她遮雨,“今天玩得差不多了,回去吧。”

薇薇费劲地从厚重的大衣下面伸头:“我有帽子的,大衣你自己穿着就好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
他把大衣给她,薇薇其实是有些高兴的,虽然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。到马车短短的一段路,他也没淋到多少雨。

上车后他习惯性摸出一根雪茄,想想又收起来了。

“我认识的人都不抽烟。”薇薇鞋尖点在车厢的地毯上,脚踝来回晃荡,“山治虽然抽烟,但是和我们在一起时会刻地把烟熄掉。”

“饶了我吧,我根本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健不健康。”克洛克达尔不知道自己哪天就会被杀,所以抽起烟来毫无节制。

“不管你了,你爱抽就抽吧。”薇薇赌气地说,再次想道他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合做丈夫,做父亲肯定也不会合格。

曾经在图书馆共度的岁月,看他读诗的日子一去不复返。连同无数前线士兵的担忧与思念,借着异国诗词说出口的想要白头偕老的愿望,相处下来却发现他们并非灵魂伴侣。她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爱他,但今晚她会在他的房间和他做爱,努力让自己怀上未来的储君。

回到家后薇薇催促克洛克达尔去洗澡,小心感冒。他不以为意,他的身体才没这么脆弱呢。但在薇薇看来淋了雨就会有感冒的风险,硬是推着他去了浴室。

用“推”这个字明显有夸张的嫌疑,她的力气哪能推得动他,是他看拗不过她才勉强去的。

再见到他时,克洛克达尔没有系克拉巴特领巾,上身只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衬衫,扣子系到第二颗。头发半干,靠近领子那里隐隐有水痕,凑近能闻到古龙水清新的气味。他已经一下午没有抽雪茄了,老觉得缺点什么,很不习惯,但他的注意力被薇薇吸引了。

薇薇没有让厨师做晚饭,而是系上围裙,亲自下厨。

她说:“我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,你可别嫌弃我。”

克洛克达尔没有理由拒绝,对于即将到来的别离,他和她有着同样的预感。情侣之间做的事不仅仅是约会、上床,当然还有吃对方亲手做的饭。

薇薇不是专业的厨师,虽然不会弄一整套宴席,但两个人吃的饭还是能做出来的。

厨房冰箱里的食材有很多,薇薇甚至看到一条香蕉鳄鱼的尾巴。她无视掉它,看看有什么她可以利用的熟悉食材。

她选择做最平平无奇的蛋包饭,这是她比较擅长的菜式。薇薇回想起在巴洛克工作社卧底的时光,Mr.9也吃过她做的蛋包饭,他是她并肩战斗过的搭档,也是一生也不会忘记的异性朋友。不知道那个富有正义感的青年现在在何方,一想到以后克洛克达尔会像他一样成为她的回忆,薇薇的心霎时被无形的手攥紧,喘不上气。

娴熟地把胡萝卜切成丁,锅里的热油已经到时候了。她把准备好的材料倒进去,用锅铲翻炒,之后加入调味料。她估计他可能不喜欢甜甜的蜂蜜,于是在金黄色的蛋皮上淋了几笔番茄酱。

蛋包饭做好了,整个过程没有什么纰漏,她尝了一口,是她熟悉的味道。她知道他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,再怎么拿不出手,也是她亲手做的。

盘子放到他面前,克洛克达尔打趣道:“喔,没想到我能有幸吃公主亲手做的饭。”

算他识相。薇薇在他对面坐下,拿起勺子开始吃自己那份。她想起中午他的恶作剧,后悔没有在他那份饭里面偷偷加上一大勺芥末。

薇薇从小和砂砂团的小伙伴打成一片,接受的教育是谁打了她一拳就要还一拳回去。

怎么样报复回去呢?薇薇思考能整蛊到他的计策,很快有了主意。

克洛克达尔浑然不觉她的心事,薇薇做的蛋包饭口味只能说算一般,谈不上有多美味。但是她愿意为他洗手作羹汤,这件事让他心情十二分地愉悦。

“等一下,你脸上有饭粒,我来帮你弄掉。”

“嗯?”克洛克达尔闻言主动弯腰靠近她,猝不及防她踮起脚,在他脸上亲了一口。

他还在发愣,她露出计谋得逞的笑容:“骗你的,上当了吧。”

白天他没经过允许就吻她的事,她也记着呢,以她的身高够不到他,就想办法让他低头嘛。

克洛克达尔摸摸被她亲过的地方,唇瓣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那,她的唇真的很软,很有弹性。

他已经在考虑怎么脱她身上的裙子了,那些意义不明的条条带带看着叫他心烦。在他家里和他这么搞暧昧真的很危险啊,他动起真格可不会顾惜她,要不是担忧被女仆撞见,他现在就在餐桌上把她吃干抹净,反正第一次也是在桌子上做的,他想她不会介意的。

克洛克达尔打横抱起她,从餐厅出去,穿过走廊,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。

薇薇明白他的心思,挣扎着,向他撒娇:“刚吃过饭撑得慌,让我歇会嘛。”

他想想是这么个理,把她放下来。“我有本书,一起看看。”

“是诗集吗?”

他不直接回答,只说看了就知道了。他领着她去书房,没有开电灯,而是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银质的三头烛台。烛火照明效果不比电灯差,书桌上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。由于烛台位置原因,书房某些角落是黑暗的,反而很有氛围。

能坐下他的高背扶手椅很宽大,像父亲的王座,薇薇小时候嬉闹时会爬到上面去。克洛克达尔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书,坐在椅子上,她则坐在他大腿上。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薇薇原本玉脂般的胴体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,在睡梦中也紧蹙着眉头,脸上写满了疲惫。他眼皮一跳,心头自然而然涌起内疚,转念一想这是她自找的,谁让她背叛了他。

他给她盖好被子,出去打了一个电话,回来时薇薇睡得更熟了。他钻进被子,吹熄了蜡烛,在黑暗中拥着她的身体入眠。

3

第二天她醒的时候,把他也惊醒了。她不计较他昨晚的恶意侮辱,依旧温和地向他问好:“早安,克洛克达尔先生。”

昨晚他动作太粗暴了,但是因为涂的药膏作用,今早她下面完全察觉不到疼痛。

克洛克达尔的身体很暖和,睡着时她不自觉把他搂得紧紧的,但是睡醒后就有些尴尬了。她忙不迭从他怀里出去,用被子盖住自己。

“哼,装什么。”克洛克达尔对她的举动很是不屑,掀开被子下了床。

薇薇瞧见他背上的抓伤已然结痂,但数量之多看得她是触目惊心。她也没想抓伤他,只是他把她逼急了,才会动手的。

克洛克达尔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伤口,他对着镜子熟练地单手把克拉巴特领巾打结,塞进马甲里。披上大衣,回过头再看,薇薇穿着一件雪青色睡袍,大约是她行李箱里拿出来的,坐在床边用梳子梳头。

“今天有什么打算吗?”她把几根脱落的水蓝色长发从梳子上扯下来,漫不经心地问。

“你想要做什么?”

“我想给你过一次生日。”

她这个回答真是出乎他意料,他不禁多看了她几眼:“你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吗?”

“不知道,但你过生日的时候肯定不会在我身边。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,来给你庆祝生日。”薇薇决定和他打开天窗说亮话,“你应该清楚我们不可能长相厮守,现在跟你的这些只是暂时的。也许我对你抱有那种对恋人的爱慕,但我跟你睡过这几天觉后就不会再见面了,我们不会从恋人成为夫妻,克洛克达尔先生。”

就像融化在茧里的毛毛虫,永远也不会长出蝴蝶的翅膀。他们的感情会这样连着外面那层硬壳一并腐烂,直到消亡都是丑陋的。

这是一份没有根基的恋爱,和所有的空中楼阁一样,经不起时间考验。他们只是各取所需,不是吗?他想和她睡觉,而她想要一个孩子。

薇薇回忆当年饲养卡鲁时,在鸭圈里看见的那些没有孵化成功的受精蛋。他们的感情便是没有勇气和力量独立破壳的雏鸟,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困在蛋壳里窒息而亡。胎死腹中总是用来形容一些因故中止的计划,怎么会有人计划要爱上谁呢?爱情是最不该被计划的事情,她不怀好意地计划了爱情,于是受到了爱神的惩罚,这场不知能不能被称为恋情的计划结局从一开始便注定了。

从她嘴里吐露的是最冰冷的真相,克洛克达尔沉默了。他没想到她看得这么透彻,他还以为她会闹着要跟他结婚什么的。他们不会在一起这件事,明显到连她都看出来了么。

他在她身边坐下:“说说你想怎么给我过生日。”

“你去年生日是怎么过的?”

“去年和前年一样,前年和大前年一样。”他补充道:“好吧,我已经很多年没过过生日了。”

提到生日会让他想起自己的童年,以及他不愿意回忆起的两个人。克洛克达尔的胃一阵抽搐,他想他从昨天到现在太久没抽雪茄了,才会不舒服。

“这么说我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给你过生日的人喽?”薇薇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,很幼稚,但也很真挚。

“是啊。”克洛克达尔其实压根不在乎生日不生日的,不过是又长了一岁,有什么好庆祝的。但既然她想给他过,那就随她吧。“把你送给我做生日礼物吧。”

“我已经是你的人了。”她补充道:“仅限我在雨地的这几天。”

“如果这时候我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?”她怔了怔,未等她回答,他笑了:“开个玩笑,别放在心上。”

为了她的国家,她连路飞的船都没有上,怎么可能做他的妻子。他们可以相爱,但是有时间限制,一旦过期,爱恨的沙漏就会颠倒。

灰姑娘能够出席王子的舞会已是荣幸,怎敢奢求更多。过了午夜十二点,仙女教母的魔法便会按时失效,华美的衣裳将会变得破败不堪,拉车的骏马也会变成肮脏的老鼠。

他伸头吻住她的唇,薇薇配合地闭眼,和他交换涎水。他没有闭眼,看着她忘情的样子,眼神阴晴不定,终归闪烁着冷酷的光。

“你打算怎么给我过生日?”

薇薇想了想,说:“陪你玩一天,再给你做个生日蛋糕。”

“你亲自做?”

薇薇没有听出克洛克达尔话里的深意,以为他说的是亲手做:“我做的可能没有外面的好吃哦,但是我确实会做。”

“一言为定。”

之后两人各去洗漱,克洛克达尔让女仆把早饭送到卧室,是三明治和红茶。

薇薇吃完早饭换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,和他去花园里散步。花园里有金属制的双人秋千荡椅,表面涂了一层金漆,因为长期风吹雨打显得有些黯淡。

对克洛克达尔来说它只是个装饰,和喷泉、花坛一样。他从没想过要坐到上面,但是薇薇拉着他坐下了。她的体重带不动他,他只好在地上轻轻蹬几下,让秋千动起来。

有几只棕褐色、尾巴很短的小鸟落在她面前的草地上,头顶的羽毛是黑色的,像是戴了顶黑帽子。薇薇想喂它们一点面包屑,但是她手里没有面包,她一起来它们就飞走了。

克洛克达尔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,让她跟他去地下室。之前他在雨宴养了一池子香蕉鳄鱼当宠物,帮他处理杀掉的人的尸体,这个习惯延续到现在。不过克洛克达尔不打算杀死薇薇,死亡是最低级的惩罚方式,他有的是办法惩罚她。

他并没有带薇薇去水族馆,而是去了水族馆边上的小房间。这个房间主要用来关鳄鱼的饵料,有时是野兔,有时是牛羊。现在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铁笼,里面有一个垫子,还有三四只猩红色类似章鱼的生物。边上有一张不起眼的木桌,上面放着一捆红绳。

评论
热度(16)
  1.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王赐我死 | Powered by LOFTER