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赐我死

你薇悲惨的一生

【沙薇】临刑前夜

沙薇向短篇已完结,人物死亡注意。

 

加冕时的红色披风尚未解下,新女王象征性地与诸臣们碰碰酒杯,称自己身体不适,却迈着匆匆的步伐往地牢方向赶去。

不知是发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,她现在感觉非常不好,可以说是糟糕。她想去见一个人,虽然知道晚点再来也无妨,但她想立刻见到他。

月亮清冷的光辉照着地牢的入口,像地狱之门,守门的士兵像守着地狱的恶鬼。她不禁打了个寒颤,两个“恶鬼”立正行礼,高呼“新王万代”。刹那间她就回归现实,颔首示意,然后走进了地牢。

地牢的空气是干燥的,橘黄色的烛火在摇晃,将熄未熄。看着烛火,薇薇想起几代以前阿拉巴斯坦有个会巫术的国王,曾经用油灯给自己续命,结果油灯熄灭了,他还是死了……这不就是命运吗,都是注定的。啊,她也只能用这样的说法来欺骗自己了。

很快,她站在了那间牢房前。特制海楼石镣铐锁住的那个男人在摇晃的烛火下缓缓抬头,她看见他的双眼不再那样犀利,反而有着柔和的光。啧,将死之人都这样么?好像是的。

“把牢门打开,我有话要和他说。等我喊你你再过来,这是命令。”

狱卒欲言又止,转念一想这是新王的第一个命令,不好抗拒,只能照办。

无关人员离开后,地牢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。新王登基大赦天下,唯独没有赦免他。好吧,登基仪式的第二天就是公开处刑,也就是说,现在是临刑前夜。

“登基仪式结束了?”克洛克达尔眯着眼看她,白色的长裙在黑暗中分外突显,以及头上那顶象征王权的钻冠。

“嗯,结束了。”一切马上就都要结束了——可能在特殊的心境下,人的联想能力更加丰富吧,她默默地觉得自己老是说错话,干脆闭嘴好了。

可什么都不说的话,她来这里还有意义呢?平时状态不好有时间可以调整,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停留在她生命里了。

“最后一夜了,不说点什么吗?”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,镣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她像从梦中惊醒:哦,对,我还有话要和他说。

说什么呢?混沌的大脑艰难运转,组织不出一句逻辑清晰的话语。错综复杂的事件经过,命运终于把他推上了处刑台、把她推上了王座,女王对死囚还有什么好说的呢?

“感谢你对阿拉巴斯坦做出的贡献。”

克洛克达尔忍不住大笑起来,直笑到岔气:“我都是要死的人了,你还和我说这个。再说政客又不是三岁小孩,口头的奖励有什么用。”

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高烧持续折磨她的身体,心里也难受起来。她开始埋怨自己不该找罪受,登基仪式结束直接回宫休息好了,反正公开处刑是第二天的事。

沉默三秒,他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要求:“我想抱抱你。”他又当即否决了自己的想法,低下头:“不不,还是算了,我身上不干净,会弄脏你的制服的。”

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,和他在海上经历了这么多,互相信任应该已经成为深入两人骨髓的习惯才对。

发烧的人走每一步都很疲惫,都很累,想躺下睡一会。她给了他一个几乎是倒在他怀里的拥抱,一直没有起来。感冒让她嗅觉失灵,她只好从记忆里寻找,想起曾经在甲板上的拥抱,温暖的阳光与咸湿的海风,他身上有着雪茄的香气。

在这夜过后,这些都将成为回不到的过去。

“你的秘密到底是什么?”她伏在他耳边如是询问。

“你真的想知道吗?”

“非常想。告诉我吧。”

“你知道我姓什么吗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我姓奈菲鲁塔利。”

她吃惊地抬起眼,看向他波澜不惊的眼睛,瞬间就陷进那吞噬人心的黑色之中。

“你不姓奈菲鲁塔利,你原本姓梅兰妮卡。”克洛克达尔的手按住她的头,再次把她按进她怀里。她想他这个动作的目的是为了不让她看见他之后的泪水。

“你不是奈菲鲁塔利·薇薇,你是梅兰妮卡·蒂蒂。也就是说,你是你的母亲。其实准确来讲,你们两人是同一个人。你是不是一生下来就没见过你的母亲,只是在人们的口中听到她?

“二十多年前,我是寇布拉的王兄,和他爱上了同一个女人。最后他用诡计把我放逐到了海外,蒂蒂宁死不愿从他,他就让人用巫药把她的记忆清除。缺陷是人会变回婴儿时期,再慢慢长大。

“我一直以为蒂蒂死了,不然我早就回来找她了。后来我才知道她没有死,但我已经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海盗,再也没有办法用沾血的手去给她幸福。呵,我还少了一只手。”他自嘲地笑笑。

薇薇的内心无异受到巨大的冲击,喃喃道:“骗人的吧,父王才不会是这种人……他已经死了,你说的话我根本找不到人对证啊。”

“你的背上有一块银币大小的疤痕,别人告诉你那是胎记,其实那是你为我挡子弹时留下的。我都还记得呢。”

这一刻薇薇知道自己也将背负上巨大的秘密,直到自己咽气或把它转交给另一人。

“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?”

“是你说想知道我的秘密的,本来我打算带着它入土的。”克洛克达尔的声音听上去分外苦涩:“我一生最大的秘密,就是爱过你。”

这个时候她该做什么呢?得知了他的秘密,知道自己将深爱自己的人亲手送上了不归路,她该哭吗?可眼眶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干燥,挤不出一滴虚伪的眼泪。那些事情听上去离她太遥远,之间至少有四十年光阴。

四十年,也够人活一辈子了。

“对不起。”她道歉更多是道歉自己的记忆被清除,已经忘了爱他的感觉。

“继续带着你的梦想,让阿拉巴斯坦变强盛吧,陛下。”

他松手的一瞬间,薇薇想要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。她不愿施舍给他怜悯,她想留给他尊严。没有比眼泪更有效击垮尊严的东西了。

她擦了擦眼角,又道了一次歉,飞也似的跑出地牢,白色裙摆在脚下翻飞,也翻飞在某人的记忆里。

回宫后高烧的症状更加严重,第二天早上仍未好转,女王彻底起不来床。公开处刑的日子没法推迟,她只好缺席。

在病榻上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烧成了一块火炭,都快把被子烧穿了。病痛让她的礼貌不见踪影,她大声责骂无能的医师和笨手笨脚的侍女。把所有人都赶走后又觉得寂寞难耐,归咎原因自己才是罪魁祸首。

嗯,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。如果没有她,奈菲鲁塔利兄弟也不会反目。是这样的吧,都是她的错,是她的错……残留的理智还在挣扎,妄想推清责任,告诉她这些事和她无关,她是她自己,不是别人。

记忆不在了,发生过的事情就能勾销了么?已死去和将死去的人看上去都为那些事遭受了不轻的苦痛啊。

迷迷糊糊睡着了,她做了一个梦,梦到临刑前夜她把他的镣铐打开,放他走了……再醒时她感觉克洛克达尔所说的那些都只是一场梦而已。

对吧,把不能承受的事当成一场梦,什么就都解决了。人类的大脑经常干这种事,只为了让人更好地活下去。

烧好像退了,已经不再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燃烧的火炭了。和病魔战斗消耗了她所有的体力,她还想再好好休息,明天要处理一大堆政务。

门扉轻扣三下,她忍耐住因病痛而暴躁的脾气,说:“请进。”

“陛下,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扰您。”

看到来者是贝尔,薇薇的口气缓和了些:“什么事?”

“处刑结束了。”

她掩饰内心的难过,只“哦”了一句。

“砍下来的头颅已经装在银盘子里了,您还要看吗?”

亲眼见证的死亡和听别人说的是很不一样的,她没有多少犹豫,说:“呈上来吧。”

揭开红布看到里面的刹那,想哭的欲望又一次淹没了她:被砍下的头颅上,那表情分外安详。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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