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赐我死

你薇悲惨的一生

【工作细胞】肿瘤帝国编年史

癌NK向短篇已完结,背景是原作的IF线:1146和杀手T细胞没有跟着NK,NK独自一人调查癌细胞的案件√


王老了,过去毁灭世界的雄心和精力都被时光消磨殆尽了。

他没想到自己能活到现在,他以为自己会死得很早。

火焰舔舐着壁炉里的木柴,发出哔剥的声响。他身着镶有金边的红色长袍,靠在高背椅上,看着一老一少两个商人跪伏在地毯上。

“王,我为您带来了体内世界最好的酒。”

得到王的允许,老商人接过小商人手中的托盘,膝行到他面前,毕恭毕敬地献上。

托盘一轻,是王拿走了装酒的瓶子。

“我记得你。”王把酒瓶放在一旁的圆桌上,随手摘下右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赏给了他,“在中脘,你曾为我带来胃部最好的酒。”

王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,老商人谦卑地答道:“不过像以前那样,做一些投机倒把的生意罢了。”

王默不作声摩挲着其他手指上的戒指,老商人不知他的回答是否有让王感到不快,癌细胞本就性情古怪,很少有不要命的商人敢和他们打交道。他只是诚恐诚惶地跪在那里,直到王命令他们离开,他才松了口气。

王注视着他们的背影,老商人和小商人是两种步伐,蹒跚与矫健。王不由感慨岁月的变迁,他也有过步伐矫健的时候。

那时他还不是王,是癌细胞群的首领。他想让免疫细胞也尝尝被围剿的滋味,精心策划了多年,怀着仇恨和同伴演了一场戏,把一个NK细胞骗入了陷阱。

原本打算把她杀掉前好好践踏她的尊严,奈何那个女人过于倔强,哪怕伤痕累累也不愿低头求饶。

“即便我死了,”她昂着头说,“我的同伴也会将你们清除,为我报仇。”

他冷笑着改变了主意,决定留她一命,要让她亲眼见证这个世界的灭亡。

她不能理解他的用意,拒绝摄入他给予的养分,想绝食自杀。他有他的办法,抓了一些细菌和一个年幼普通细胞,连着她一起关起来。

她到底动了恻隐之心,不忍看着那孩子被细菌撕碎吞噬,出手救下了他。她无法把那些细菌完全杀光,同时它们顾忌着牺牲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总而言之,为了保护那孩子,她顺带着活了下来。

在首领的带领下,癌细胞们复制DNA,不停地分裂、转移,顺着血管扩散。他们通过浸润作用,侵占正常细胞的地盘,掠夺红血球运送的养分。

目睹着这些暴行,她常常感到痛心。她善于用面无表情来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,但她眼中仍会时不时流露出怅惘之情。

随着势力的壮大,首领才明白不是所有的细胞都像她一样有骨气,体内世界这么大,自然不乏奴颜婢膝之徒。

看够了谄媚的脸,听够了奉承的话,他厌倦了就会把他们杀掉。

首领喜怒无常且嗜杀,她却不怕他。

她真的很坚强。她是免疫系统的战士,擅长在刀尖上舞蹈。她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,对此早已看淡。

她唯一的弱点是她与生俱来的母性,她如同母亲一样深爱着那孩子。像她这样的细胞一旦投入了感情,就会在其中愈陷愈深,不能轻易抽身。

那正是首领所渴望的东西,没有细胞爱他,但他想要被爱。

他总想要世界上最好的东西,包括爱。爱和养分不一样,它没有实体,不是用暴力能得手的。

他相信只要手段足够卑鄙,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,让她俯首称臣。

那孩子生病了,他的机会来了。他告诉她想要救那孩子,就得向他屈服。

她别无选择。

他们都是没有经验的细胞,所以第一次给彼此留下了极其糟糕的回忆。

但第二次还算成功。

他始终分不清她的眼泪到底是出于痛苦还是快感,或许二者兼有之。

不得不说看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绽放出光芒,终至活性化是非常奇妙的体验。

她于他的唇上燃烧,于他的指尖融化。她变成一把只属于他的利刃,被他擦拭光亮,涂抹防锈油。

至高无上的感官刺激,耽溺于征服了她的错觉,在她的身体内外留下伤痕。

互为宿敌的两个细胞,宛如恋人那样拥抱着对方,怀揣全然相反的心情碰撞着。

他是带毒的藤蔓,毫不留情地刺入树干,贪婪汲取树的汁液、树的痛苦、树的一切为养料。

藤蔓狠狠地要将树榨取干净,他总喜欢不顾别人也不顾自己死活地去做一件事,最后的结果也往往不尽人意。

她很不高兴。

那孩子康复后,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,隐隐蕴含着伤感。

他也曾试着不用威胁的手段,小心翼翼地靠近她,向她示好,给她和那孩子优渥的环境。

她那副拒他千里之外的态气很让他受伤,她以免疫细胞的身份高高在上,嫌弃他作为癌细胞的肮脏。

这使得他愤怒而又绝望。

他一度接近崩溃,甚至以哀求的口吻:“只要你想,我什么都可以给你。”

她嗤之以鼻。

爱也不是能靠贿赂得到的东西,他奈何不了她,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
前线战事不断,免疫系统对以他为中心的癌细胞群开展了第十三次围剿。

她一定期待着他的灭亡,绝对会幸灾乐祸的吧。

NK身体发出的光芒尚未暗淡,她躺在那里,慵懒绵软,可塑性很强似的。

他俯下身在她耳边低语:“我死前要做一件事,就是杀了你给我陪葬。”

黑暗中她没有说话,背对着他,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。

她有想过把他杀死,但他睡得比她晚,醒得比她早,稍有动静就会醒来。

他太警觉了,以至于她嘲笑他“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”。

毕竟共同生活了有一段时间,偶尔他也会向她诉说被爱的渴望。她说他不可能被爱的。他很不服气,问为什么。她说想要被爱,首先得去爱别人。他不会去爱别人,自然也不会被爱。

至于怎样才算爱别人,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答案。

首领喜欢收集冠有“最好”之名的物品,比如“最好的餐具”“最好的地毯”。从上脘来的商人投其所好,向他献上胃部最好的酒,只为了获得去下脘的通行证。

拿到那瓶酒他并没有急于品尝,这很奇怪。他第一次没有考虑把最好的东西独占,懂得分享是爱的开始。

可她没有接受他的好意,结果那瓶胃部最好的酒被他倒进了水槽。

他觉得自己是爱她的,尽管两人的关系并不对等。

NK一直骂他有病,但从没说过原因。他想要了解她所有的伤痛与委屈,然而她始终不曾向他敞开过心扉。

多年后他才明白,她所有的不快乐,都来自于他。

在最后的那个夜晚,她满怀着悲愤说了这样一句话:

“你根本什么都不懂。”

体会到前所未有的挫败感,他选择放她和那孩子离开,之后再也没见过他们。

往后的余生,他有试着寻找替代,却发现体内世界少有她这样的细胞。一身傲骨,即使被藤蔓束缚住,也能用轻蔑的眼神注视着沦为情欲的囚徒的他。

建立了帝国,扩大了疆域,他拥有了更多臣民和更多最好的物品。

但无论怎样,这颗心都不会再感到满足。从她离开的那刻起,他就预感到了这点。

他开始觉得力不从心,明明处在上升期,力量却日渐衰退。

第八十二次反围剿后,他终于接受了免疫系统在第三十次围剿就提出的和约请求,承诺不再进行扩张,与体内世界的合法居民相安无事。

于是王的称号得到了免疫系统的认可,帝国的子民停止了转录分裂行为。作为补贴,免疫系统会赡养他们到凋亡。

王不知道自己这一决定会不会导致癌细胞回到之前的处境,等帝国的子民数量减少到一定程度,成为弱势群体的话,大家还会被追杀吧。

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王,没有为整个族群考虑。他接受和约是有私心的,他希望她会回到他身边。

她可以继续不爱他,但他想再见到她。

他祈求着奇迹,可它终究没有发生。

这么多年她杳无音信,王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。

没有她,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。

王打开体内世界最好的酒,醇香的气味溢满了房间。他慢慢将瓶身与地面平行,瓶中物尽数倾倒在地板上。

“确实是好酒呢。”他自言自语。

细胞的寿命原来这么短,一转脸一辈子就要过去了。

王身边没有爱他的人,只有一群弄臣。他宁可孤独地死去,也不愿看到那帮混蛋的嘴脸。

死前他望着绘着油画的天花板,不后悔放弃了毁灭世界的计划,只是遗憾当初放走了她。

这份遗憾像一片沼泽,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他闭上眼,温热的液体溢出了眼角。

……

首领醒来了。

他爱着的那个细胞此刻在他身边熟睡,床头柜上的台历显示第二十一次围剿正在进行中。

他回忆方才的梦境,心头一阵悸动,情不自禁抱住了她。

NK被他弄醒了,不耐烦地嘀咕:“一大早起来发什么疯……”

倒也没推开他,由着他抱了一会。

“你这家伙,到底想干什么啊?”

“我打算接受免疫系统的和谈请求。”

她挑挑眉:“真让我惊讶,你昨天不还说非毁灭世界不可吗?”

“我刚刚做了一个梦,梦里我庸碌无为地结束了一生,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,结果什么也没有得到。”他垂下眼,“我真的很不甘心。如果这个梦是神给我的预兆,和约最终也会定下,那我不如早早完成,然后将剩下的时间全都交给你。”

“哈?”NK眨眨眼:“你是不是刚睡醒,有点神志不清?”

“我说到做到,你等着瞧吧。”首领一边穿衣服一边说,“历史会记住今天。”

走出门时他是首领,回来后他是世界公认的王。

自此恶性肿瘤帝国正式更名为良性肿瘤帝国,至今仍在中脘和下脘活动。

王和他的爱人也度过了有意义的一生,大家都说他做的那场梦是神的旨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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